口香糖是当今最流行的休闲食品之一。因为价格便宜而且能够清洁口气,所有的商店、超市几乎都会售卖这种小小的糖果。
在现代人看来,口香糖这种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儿不值一提,但在曾经的苏联,它可是潮人中十分稀缺的时髦单品。
口香糖竟是*需物资
口香糖由美国人率先发明,不过追溯其产地,还要到十九世纪的墨西哥。
年,人称美洲拿破仑的墨西哥总统桑塔·安纳将*,在与美国人交手后兵败被俘。流亡美国时,一位叫托马斯·亚当斯的美国人发现他总是在嚼一种树胶。亚当斯将墨西哥树胶加热兑水,又放入甘草和香料,由此制造了世界上最早的口香糖。这种口香糖大受青睐,很快销售一空。
后来,有人在口香糖中加入薄荷,增加其保健功效。由此,口香糖的市场进一步扩大,成为引领潮流的时尚商品。在当时的许多美国电影中,主角都嚼着口香糖,彰显着前卫非凡的品味,也引领了口香糖风尚。
普通民众对口香糖的追捧蔓延到了美国*队。人们发现,口香糖不仅洁齿,还能减压提神。作战期间,士兵的精神更需要高度集中,并且随时保持注意力,咀嚼口香糖可以防止打瞌睡,集中精力,更能缓解紧张感,降低心律。
更重要的是,二战期间,尽管战火没有燃烧到美国本土,但后期美*经常需要将兵力运送到世界各地的战场上。长时间搭乘*机,使得不少美国大兵都出现了耳鸣、耳胀的现象,而当时最简单的做法就是透过用力咀嚼来缓解这样的生理现象,口香糖就成了一时首选。
从此,口香糖被列入美国*需物资。二战时,美国口香糖消耗量非常大,*方更特别生产了一款*用口香糖MEG,每颗口香糖含有毫克的咖啡因,用来提高提神效果。
MEG口香糖
据说,苏联第一批口香糖正是由美*传入的。苏联红*攻克柏林后,与英美盟*在柏林胜利会师。英美与苏*互赠礼品,就将*队里的口香糖当作礼物赠送给苏联人。苏联人迅速爱上了这种嚼来嚼去的小玩意儿。
“和平,友谊,口香糖”
20世纪40-60年代,战后贫困让一批苏联年轻人开始产生反叛情绪,他们被苏联官方称作“Stilyagi”——“StyleHunters”,也就是苏联的嬉皮士。
这些年轻人崇尚美国文化,总是穿着颜色靓丽的美式服装走在列宁格勒和莫斯科的大街上。他们喜爱看美国电影,更在电影中学习美国人的生活方式和服装发型。
美国歌舞片《太阳谷小夜曲》在苏联上映之后,苏联年轻人开始听爵士乐。看了詹姆斯·卡格尼的电影,又模仿他嚼口香糖。
能嚼上口香糖,代表一个人又时尚,又有身份。那时,苏联少男少女能在街头咀嚼口香糖,就如美国大佬叼雪茄一样有派,受人尊敬和羡慕。
苏联嬉皮士
但在冷战时期,美苏两大阵营对抗,美国的一切都遭到苏联的抵制。而美国又是世界口香糖生产和传播发源地,所以,口香糖被苏联*府下令禁止进口和销售。
嚼不了口香糖,有些人退而求其次,嚼了固体石蜡,看上去像口香糖也不错。还有一些青年不甘心,想尽办法弄来口香糖。
最主流的办法是从黑市上买。贩子们经常从敖德萨走私一些本土禁售的西方工业生产品,拉到苏联中心地区进行售卖。苏联年轻人用货币、俄罗斯传统服装、纪念品和伏特加,冒着风险去黑市上高价偷换口香糖等美国时髦产品。就算这样,价格不菲的口香糖也是供不应求。
年,莫斯科举办了第6届世界青年学生联欢节,这次盛会几乎成了口香糖等西方货物的倒卖大会。许多苏联青年用伏特加向外国学生换口香糖。连少年儿童都在街头向外国代表索要口香糖。
联欢节期间,莫斯科最著名的流行语就是:“和平、友谊、口香糖!”。
■Мир,дружба,жвачка!(Ротфронт,)
和平、友谊、口香糖!(苏联国产RF口香糖广告,年)
苏联*府对这些嚼口香糖的青年非常不满。苏联文化宣传部门还发布了一篇著名的社论《今天他玩爵士,明天他就会出卖自己的国家!》。对于口香糖,苏联科学院院士、著名医学博士彼得罗夫斯基(БорисПетровский)提出了“口香糖对人体有害”的假说。在当时苏联的学校中,老师也时常告诫中学生,口香糖是对胃有危害的食物。
《今天他玩爵士,明天他就会出卖自己的国家!》
其实,六十年代的苏联也不是没有尝试过生产国产口香糖。只不过,苏联的工业一直存在不可忽视的矛盾。二战前的-年,苏联实行加速工业化与农业集体化。虽然几次五年计划使得苏联的工业水平增长迅速,但其重工业的发展与轻工业和农业的发展相脱离,重工业过重而轻工业过轻。无论是在投资规模和发展速度上,重工业都远远高于轻工业与农业。
二战时期由于战争摧毁,苏联的工业遭受重大打击。在战后的国民经济恢复时期,苏联也没有将这一矛盾进行调和,轻工业始终处于落后水平,食品工业自然囊括在内。
苏联爱沙尼亚加盟共和国于60年代成立了卡列夫(Калев)食品厂,厂长是苏联妇女协会理事毛列尔(ЭддаМаурер)。年初,毛列尔决定生产苏式口香糖。第一批苏联口香糖出库销往苏联各地,但没过多久口香糖就停产了。原因是质量差——他们的口香糖坚硬如铁,嚼不动也掰不开。
毛列尔在口香糖停产后并不灰心丧气,而是希望东山再起。她与她的闺蜜,世界第一位女宇航员、著名飞行员捷列什科娃(ВалентинаТерешкова)聊天得知,宇航员在失重状态下,刷牙时牙膏会从嘴里漂流出去,宇航员口腔保健无法保证。毛列尔遂与苏联宇航中心协商合作开发适用于宇航员的口香糖。
苏联宇航中心和毛列尔合作的保健口香糖得到了肯定。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签约生产的时候,莫斯科市内的索科尔尼基体育场发生了一起由口香糖引发的惨案,苏联*府因此中止了这份策划已久的口香糖生产计划。
一起口香糖引发的惨案
年3月10日,来自加拿大安大略省的“比利帽”青年冰球队访问了莫斯科。在这里,他们与17岁年龄组的苏联国家冰球队和莫斯科的“斯巴达克”与“苏维埃之翼”举行了五场友谊赛。加拿大队的赞助商,是大名鼎鼎的美国箭牌糖果有限公司,今天我们最常吃的绿箭口香糖也是产自这家公司。
箭牌公司给每个运动员发放了15磅重的箭牌口香糖产品。根据双方的合作条款,这些口香糖应该在比赛现场免费发放给观众。
“比利帽”访问苏联的第三场比赛在索科尔尼基举行,当天有名观众,其中大多数都是学生。那时苏联市面上根本没有进口美国口香糖,黑市上也很难高价买到。前来观赛的学生基本都是为了得到加拿大球员免费赠送的口香糖。
箭牌口香糖
那天未上场的加拿大球员在整个比赛过程中,一直向苏联球迷抛散口香糖,引得全场惊叫连连。比赛结束后,加拿大球员向看台上的苏联孩子抛掷口香糖,这些口香糖许多掉在了地上。孩子们尖叫着聚成一堆,有的伸手去接,有的弯腰从地上捡,场面一度十分混乱。
这时,体育馆的电工显然觉得工作已经结束,他拉下了电闸,导致体育馆五号出口处突然陷入黑暗。在黑暗中,人们跌跌撞撞的挤在了一起,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冲撞,引起了踩踏事故。最终,这起事故造成了21人死亡,其中13名儿童。
索科尔尼基体育场
考虑到即将到来的年莫斯科奥运会,苏联领导人决定向全世界隐瞒这场悲剧的所有消息。经此一事,苏联*府指示不得向儿童和青少年派送外国口香糖,并决定生产自己的口香糖。
首批入选生产口香糖的城市有比斯科(Бийск)、埃里温(Ереван)顿河罗斯托夫(Ростов-на-Дону)和塔林(Таллин)等。年至年苏联批准下发了口香糖国家生产配方和许可证,第一张生产许可证授予埃里温甜品企业(СладостьЕревана)。最初苏联生产的口香糖只有两种口味,到了20世纪80年代的时候发展到了5种口味。
苏联国产口香糖
但其实,由于轻工业水平过低,苏联70年代生产的口香糖依旧质量低劣,包装简陋,连泡泡都吹不起来。可是苏联人依旧只要有机会就抢购苏联口香糖,孩子们还喜欢积攒口香糖糖纸。
由于苏联口香糖的需求实在太大,国产口香糖出厂后没到商店就被各种渠道的买家瓜分殆尽,苏联的口香糖根本是有价无市。当时,绝大多数的苏联人仅知道60戈比能买5块口香糖,可谁也没在商店买过。
中苏口香糖交易
据苏联官方报道,自年至年,苏联重工业增长了28.2倍,而轻工业只增长了9.9倍。轻工业持续滞后发展,导致食品、轻纺产品和日用消费品等的供不应求与长期短缺。
时间已经到了20世纪80年代,苏联还是生产不出质量上佳又产量极高的口香糖。那时的苏联小孩经常跑去外国游客居住的大饭店,向他们购买或者以物易物交换口香糖。
而此时,中国也加入了与苏联的口香糖“交易”。
中国有大片领土与苏联接壤,而且这些省区的边民与苏联边境居民,在民族成份、语言文字、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等方面大都相似。边境贸易也是历史悠久,源远流长。
解放以来,边境贸易由于中苏关系的恶化一度中断,但在八十年代又有转暖倾向。自年4月和年1月,在两国外贸部门两次换文后,中苏边境贸易先后恢复。双方通过谈判,在平等互利、互通有无的前提下,签订了相互供货合同,还开展了跨国旅游活动。
中国黑河市与苏联布拉戈维申斯克市“一日游”开通典礼
年9月24日,中国黑河市与苏联布拉戈维申斯克市(以下简称布市)“一日游”开通,拉开中苏地方人民旅游观光和友好往来的序幕。
“一日游”也变成了口香糖的交换市场。从布市到黑河的俄罗斯游客,有许多都是商人。他们会把中国来的口香糖换回去,再高价售卖。从黑河到布市的中国游客也会携带口香糖等日用品,换取呢子大衣、皮靴、狐狸毛领等苏联特产商品。
伴随着苏联解体,俄罗斯的口香糖短缺也画上了句号。现在,俄罗斯的口香糖市场被吉百利和箭牌公司垄断,俄罗斯人终于如愿地无所顾忌地吃上箭牌口香糖。而哄抢口香糖的历史,也随着苏联的远去而逐渐消失在记忆中。